佛號

  前陣子月事延遲了兩週，想來月事雖有時延遲，但從未這麼久過，加上這幾天身體變化，突然間食慾增加、體重增加，也更容易疲倦嗜睡，心裡大約是有底了，買了驗孕棒一驗—兩條線。

  雖然對外對於生育一事總宣稱順其自然，但看到驗孕棒兩條線的瞬間，內心的喜悅竟超乎我的想像。這難到就是所謂生命的美好嗎？即使我明白養兒育女的責任與艱辛，也害怕自己無法勝任母親一職，但面對一個生命的降臨，這些煩惱瞬間變得微不足道，一切只因為這個生命存在，它存在的本身就讓人感到無比感動。

  然而懷孕一事終究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，驗出懷孕還沒能開心幾日，我的身體就出現變化，每天都有不算少的出血，搞得我提心吊膽，一直擔心小生命是不是沒能好好長大，此外，低血壓、頭暈、想吐、下腹痛等症狀搞得我躺也不是、坐也不是。這些痛苦卻都是伴隨著不確定，因為最壞的消息是，我兩次超音波都未能照到胚胎，無法確定這些痛苦是人家說的「甜蜜的負擔」，還是只是我的身體在為小生命的流逝哀悼。

  連兩週的出血實在是讓人心力交瘁，今日如廁的時候，血量突然增加許多，讓我更是覺得不安惶恐。拿起手機撥打電話給媽媽訴說我的不安，她說了一句：「不如你就念念佛號吧。」好，現在什麼方法都試一試吧，掛掉電話後，我開始誠心念著「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廣大靈感觀世音菩薩、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廣大靈感觀世音菩薩……」念著念著我的腦中浮現出媽媽跪在家中觀音菩薩像前，誠心祈禱的背影，嘴裏與我現在一樣不斷念著「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廣大靈感觀世音菩薩……」

  我們家一樓是店舖，二樓才是起居，每當有客人來買東西時，媽媽總是會從二樓朝樓梯口大喊「稍等一下」，將手中事務告一段落，迅速從二樓樓梯飛奔至一樓迎接客人。當時我未滿三歲，對於媽媽能在樓梯上「飛躍」感到相當崇拜，究竟樓梯口下有什麼好玩的東西？又或者是這個樓梯本就是個加速器，只要一站上去就能飛馳起來？每當我好奇的想要靠近樓梯口，媽媽就會說：「你還太小，這裡太危險」而姊姊們卻可以自行上下樓梯，讓我感到相當不滿，是不是只要我能上下樓梯，我就不會「還太小」了？時間久了，我對樓梯的興趣越來越大。某天，媽媽在忙著做家務的時候，我玩著玩著就來到了樓梯口，我站在樓梯口朝下看，強烈的好奇心驅使我將我的腳踏了出去……突然間天旋地轉，四周景色飛躍而過，我心想原來樓梯真的是加速器！然後「碰」的一聲，我重重摔落到樓梯最底部，疼痛使我本能的放聲大哭。媽媽聞聲而來，露出我前所未見的驚恐表情，她心疼又慌張的將我抱起，然後衝到佛堂，跪在觀音佛像面前，焦急的一遍又一遍的念著「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廣大靈感觀世音菩薩」。

  媽媽焦急慌張的臉龐深深印在我的腦海，本來還在放聲大哭的我，看見媽媽的「難受」，哭聲漸漸停止下來，那時的我不明白為什麼我跌倒了讓媽媽這麼難過，等到長大一些才明白那是因為愛。

  而今念著佛號的我，是否和當初媽媽的心情雷同？原來在知道這個生命可能存在的當下，我就已經擁有與媽媽相同的愛了嗎？

  （雖然事後想來……媽媽，你為何不把我送到醫院而是在那兒念佛呢！）